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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整50年前的1969年,人类做了两件事:一是把一台3000吨重的火箭送上了月球;二是运行了一种日后被称为“互联网”的计算机技术。
但是登月计划是个开支巨大的黑洞,一年就能烧掉美国GDP的4.5%。于是在1970年,赞比亚修女Mary Jucunda给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的科学副主任Ernst Stuhlinger博士写了一封信,质问“地球上还有这么多小孩子吃不上饭,你怎能舍得为远在太空的项目花费数十亿美元?”
美国的航天科学家天团,左前方为Ernst Stuhlinger
Ernst Stuhlinger博士的回信后来成为了经典文章,在这篇名为《为什么要探索宇宙》的文章中,最核心也是最具说服力的逻辑如下——
“可以通过太空项目,来为缓解乃至最终解决地球上的贫穷和饥饿问题作出贡献:一是通过卫星进行监测与分析来提高食品产量,二是通过改善国际关系提高食品发放的效率。而且,作为新技术的驱动者和催化剂,太空项目开展了多项基础科学的研究,它的地位注定不同于其他活动,将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提高一代人的科学素养,去解决贫困和饥饿等问题,让地球更美好。”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不仅如IBM、惠普、微软、英特尔、AT&T和高通等一大批科技公司以登月为契机成长了起来,由于阿波罗计划对移动计算的巨大需求,以及随后互联网技术的成熟,苹果、谷歌、Facebook,甚至中国的腾讯阿里等新贵,在数十年后也成为了移动互联网宠儿。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为什么要探索宇宙》中提到的那个“科技进步让地球更美好”的承诺,却被人类遗忘了。甚至于,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杀人放火金腰带”
伴随着漫长的和平与急速的技术进步,加之经贸协议和海底光缆实现了法理和物理层面的全球化,那些直接面向消费者的科技公司和互联网公司,成为了过去几十年间这个星球上风头最劲的商业巨无霸。
在这些机构中,集聚了全球最聪明的头脑、最有野心的资本,以及最前沿的杀时间技术——是的,无论是谷歌旗下的油管(视频)、苹果的手机(智能终端)、FB的脸书或推特(社交媒体),以及他们的中国同行们,尤其是字节跳动的抖音(短视频)、阿里的淘系(电商)和腾讯的微信生态,其成功的根本逻辑,都逃离不出“注意力经济”的范畴。或者,用前FB用户增长副总裁Chamath Palihapitiya的话说,就是“短期多巴胺驱动的反馈回路”。
由于面向用户的互联网服务难以直接收费,所以无论视频、搜索、社交,还是电商、工具、游戏甚至智能设备这些赛道,其主要商业模式都几乎完全一致——尽可能占据消费者的使用时长,提升其活跃度,再通过分析消费者行为的海量数据,归纳出巨细无遗的群体特征,最后将这些特征指标卖给广告商。
这就导致互联网科技巨头们的面目变得模糊,正如曾在谷歌和FB身上获得巨大利润的投资家Roger McNamee所反思的那样:“Facebook和Google断言,他们是在向用户提供他们想要的东西,但烟草公司和毒贩也可以这么说。”
随着注意力的货币化,人们会收到点赞、回复等各种短期信号的奖励,而围绕一种臆想的完美感来构建自己的生活。这反而会加强用户的空虚感,因为用户会因此陷入恶性循环,总是想着:“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才能重新获得反馈?”
更恶的是,2011年,佛蒙特大学对Twitter进行的三年数据跟踪调查显示,人们表达幸福快乐的词汇,以稳定下滑的曲线随时间下降。此外,无论英国还是美国,无论密歇根大学还是英国劳动经济研究所,众多研究机构均证明:使用社交媒体的时长越长,人们对于生活的满意度越低,因为当看到他人光鲜的生活时(哪怕是精心修饰甚至伪装的),大家难免会质疑自己是个Loser。
以至于,伴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达,美国女孩的自杀率在短短几年间就上涨了三倍。随着iPhone的发布,美国中学生的孤独感却几乎直线上升。
于是,无论是为谷歌设计“赞”按钮的前工程师Justin Rosenstein,还是开创出“下拉刷新”功能的前Twitter设计师Loren Brichter,都加入了“抵制社交媒体”的阵营。他们深信社交网络甚至于整个移动互联网生态正在成为撕裂社会结构的工具,这种看似批发快感的商业模式,其实正在给人类带来更深远,却也更隐蔽的痛苦。
然而全球化和万物互联,让这个世界的注意力“从奖励天才和创新,转移到奖励资本和规模上”,注意力经济推动着人们开发争夺注意力的科技设计,迎合着人类对于消遣的几乎欲壑难填的渴求。却遗忘了每台手机中都大量使用的,每年都让用户大量付费购买的芯片,源自当年NASA科学家对世间的承诺。
是的,不需要再去钻研什么高深的技术突破了,只需要不断摸索和挑逗人性的弱点——2017年泄露的文件显示,FB甚至可以识别出青少年何时感到“焦虑”,“毫无价值”和“需要增强信心”——这些企业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甚至于,全球化的奥妙在于,很多时候这些互联网巨头只需将某种成熟的产品接入其它市场,就可以坐收渔利,这可比把火箭送上天什么的容易太多,回报率更是惊人。
早在2016年,Peter Thiel在和钱颖一对谈时就曾表示过,目前的全球化(“从1到N”)被捧得太高,以至于影响了创新(“从0到1”),而全球化的实质就是复制可行模式的“资源套利”。
用一句中国粤语地区的俗语概括,过去十几年,大多数科技巨头在做的事情就是如此——
黄子华:《修桥补路》MV截图
尚有人直面痛苦
当年赞比亚修女提到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么?没有。不仅没有,这个世界比50年前还多了很多新的问题。
1996年时,联合国大学美国理事会成立了名为“千年项目”的全球性智库。经过十几年的统计与讨论,“千年项目”最终确定人类面临的全球性挑战共有15个,从气候变化、贫富差距再到新疾病、有组织犯罪等等。
15项全球挑战
20年来,人类在预期寿命、识字率、减少战争等方面做得不错,然而却迷失在债务、失业、贫富差距,以及互联网带来的仇恨当中。
然而正如同“短期多巴胺驱动的反馈回路”那样,除了热衷于公共事务的社会科学从业者还在年复一年的讨论外,那些能够在全球化和移动互联时代迅速变现的组织或个体,都将注意力锁定在了眼前的利益得失中。
但幸好不是所有聪明人都在批发虚假快感,就在APP新贵们大快朵颐的时候,也有一些同样受惠于50年前的那场登月,却并没忘记科技界对世人承诺的企业。他们选择了直面真实的问题,或者说,直面痛苦。
2017年时,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女儿,切尔西·克林顿,在一篇在BBC刊登的文章中向公众预警,阿片类药物将成为美国未来最大的卫生安全问题。这种用于镇痛的药物,却由于滥用和失控,造成了大量的死亡案例。仅在2015年,就有33000名美国人死于阿片类药物,比枪支和交通事故更为致命,而且每年还造成美国损失785亿美元——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药物很像是这个时代的缩影。(更不要提,这个药物还加剧了中美之间的矛盾)
有两拨人听到了切尔西的呼声,一是以麻省理工的David Sontag为代表的科学家,他们联合IBM Watson AI实验室,利用AI和机器学习的力量来应对这一挑战。具体做法是:将医疗保险索赔中记录的诊断,处方数量/期限,病史以及与成瘾相关的行为联系起来。最终开发一种精确的医学模型,以推断阿片类药物使用对个人的因果关系。既不会影响正常使用者,又尽可能识别出有成瘾风险的人群。(阿片类药物无法禁绝,因为替代方案过于昂贵)
还有一类人也行动了起来,他们以TryCycle Data和Dimensions Recovery Centers为代表。由于阿片类药物成瘾者中,有近90%都没有得到帮助和治疗,所以他们的想法是,如何尽可能帮助那些成瘾者恢复健康。
他们也找到了IBM,因为IBM的自然语言理解能力,可以评估病患的情绪水准,进而通过其他身体行为特征,来判断该人的复发几率,进而激发康复者的行为改变。据TryCycle Data的创始人John MacBeth分享,与IBM合作之后,他们在两个月内取得了比之前两年更大的进步。
有必要再强调一遍,这不是个小问题,这是一个每天导致115名美国人死亡的公共卫生灾难。
此外,IBM还将AI、自然语言处理和云技术做了打包,应用在了两个典型性的人类阴暗角落——
首先是打击劳工贩运,据国际劳工组织估计,全球约有4000万人被强迫劳动,他们被强迫从事农业、卖淫、服务和制造业。无论年龄,社会经济背景或地理位置如何,这些罪行在世界各地都会发生。即便在21世纪的今天,这依然是个价值1500亿美元的“大生意”。
IBM将10万行相关的原始数据做了分析整理,并通过与公共信息的比对,足以在看似随机和无关的信息间,发现组织性犯罪的蹊跷,并将这一能力向全球公开。
于是,巴克莱银行(Barclays Bank)借助这一系统,发现在伦敦的某起金融欺诈行为,有可能预示着劳动贩卖行为,并进行了预警宣传,最终执法部门依靠此信源救出了一名被害者。
另一个案例事关公平,在全世界,黑人患皮肤癌的死亡率要显著高于白人,甚至可能高达数倍。这不完全是由于经济条件或知识水平,更不是出于歧视。最重要的原因是“误诊”——黑色皮肤造成了黑色素瘤的诊断困难。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非洲,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每年有80万新的癌症病例,其死亡率却是美国的2倍。
IBM正在努力通过医疗资源的在线普惠,以及AI诊断等方法,帮助黑人在面对癌症时能够拥有平等的生命权。在非洲,IBM已经在数个国家推广了辅助医生诊断的工具,用以提升非洲人获得优质癌症护理的机会,从而改变黑人癌症病患对在资源匮乏的环境中生存无望的看法。此外,在1年前,IBM更是直接出资 3000 万美元,和联合国、红十字会等非政府组织一起发起“代码集结号”计划,召全球所有的开发者,利用程序员用编程之长应对自然灾害。
同样是在2018年, IBM选择与清华大学、沃尔玛及国内电商巨头京东携手合作,尝试解决食品安全的难题。一直以来,由于缺乏可视化数据的支撑,行业内也缺乏一个集中的数据平台进行整理与记录,导致食品安全溯源几乎处于无据可查的状态。而这次四方合作,共同成立“安全食品区块链溯源联盟”,利用近年来兴起的区块链技术来提升食品系统的安全与透明。
以上这一切,都始自2016年IBM启动的“Science for Social Good”行动。其主旨是通过科学方法加快解决方案的速度和步伐,解决世界上最棘手的问题。并运用AI等技术,从顽固社会问题的传统解决方案中省掉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工作。这些项目包括预测新疾病,促进创新,减轻文盲和饥饿以及帮助人们摆脱贫困等等,基本都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保持一致。换句话说,都是这个星球上最痛苦,也是最真实的问题。
美丽新世界?
1932年,英国作家赫胥黎发表了著名反乌托邦作品《美丽新世界》。在这本经典之作中,赫胥黎早已预见到:当人文意识薄弱而行政控制强有力时,结合上优越的科技文明,将会是一个巨大的人类梦魇的开始——
“人们很快乐,他们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而他们永远不会要他们得不到的。你所该做的事全都愉快无比,许多自然的冲动都被容许着自由发泄,实在没有什么诱惑要去抗拒。一个社会的绝大多数成员如果大部分时间不是活在当下和可预测的未来,而是生活在虚无飘渺的运动、肥皂剧、神话构建的奇幻迷离的世界里时,将很难抵挡想要操纵控制他们的人一步步的侵蚀。”
人类天生就惧怕困难,然而人们更善于忘记:往往是困难和问题激励着时代前行。如果困难能够激励着人们登上月球,那当代人就更不应当只是把社交网络中的幻觉留给下一代。否则科技进步将真的成为赫胥黎描述的那样,如同人类给自己建造的牢笼。
直面真实,直面困难,面对它,解决它。唯有智者,才乐见难题——淘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