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与你谁是操纵者”你以为你在掌控大脑?不,是大脑在操纵你

阅读:1135 2019-12-13 17:3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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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众对心理学最大的误解之一,大概就是“学了心理学,我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种误解之下,一大堆诸如微表情、读心术、冷读术等“实用心理术”应运而生,甚至走上电视荧幕。

 

它们不能说没有根据,但充其量只是一些极其浅显的表层规律,离心理学的内核还差得远。

 

但现在,假如我告诉你:心理学,真的可以读心。你相信吗?

 

神经科学家 Benjamin Libet,在上世纪 80 年代做过一个实验,得出了令人惊讶的结论。

 

他设计了一套计时系统,让参与者们一旦觉察到自己想弯曲手腕的冲动,就立刻报告。另一方面,他用电极来监测参与者的大脑活动和肌肉电信号。

 

结果发现: 

 

1)参与者报告的时间,比肌肉电信号产生的时间(亦即大脑向手腕发出指令),平均早 0.2 秒;

 

2)监测到参与者大脑活动产生的时间,比肌肉电信号产生的时间,平均早 0.5 秒。

 

两者相减,得到 0.3 秒。

 

这说明什么呢?当我们“意识到”某个决定的时候,大脑早已经发出了信号 —— 就在我们作出决定之前的 0.3 秒。

 

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说,如果我能够监测你的大脑活动,我就能够预知你接下来的行为。如果我把你的决定写下来,等你作出决定之后再给你看,你会惊讶地发现,我写的跟你所做的,分毫不差。

 

Libet 据此认为:我们所谓的自由意志,其实是一种幻觉。

 

我们看似是自己作出了种种决策,但实际上,这些决策都是大脑依据某些因素“自己”作出的,然后我们才“意识”到它。

 

大脑就像一台机器,依据已有的信息,对外界的刺激产生反应,然后传达到我们的“意识”中,让我们以为“这就是我的想法”。

 

我们以为自己能掌控大脑,其实只不过是大脑让我们产生了“我在掌控”的幻觉。

 

这是一个震惊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界的观点。

 

2、当然,进入了 21 世纪后,回过头看,这个实验实在过于粗糙,不能排除实验误差的影响。

 

所以,包括 Libet 在内,许多认知科学家纷纷做了实验,企图验证或推翻这个假说。

 

比如,2008 年,韩国科学家 Chin Siong Soon 做了一个实验。他们利用 fMRI(一种现代常见的脑成像技术)检测参与者的大脑活动,并让参与者自主按下面前的 2 个按钮。结果发现:

 

通过大脑活动的监测,研究人员可以确切预测:参与者将于何时按下哪个按钮。

 

也就是说:早在参与者“决定按下按钮”的若干秒前,其大脑就已经发出了相关的信号。与其说参与者是自己按下按钮,不如说是被这个信号支配,按下按钮。

 

另一个实验是 Fried 于 2011 年改进的 Libet 式实验。他通过使用更先进的技术,将预测成功率提高到了 80% 以上,并将预测的提前量,进一步精确到了 0.7 秒。

 

这些实验共同佐证了如下结论:

 

我们采取的有意识行动,很可能并非出自“我们的意识”。

 

简单来说:如果把“按下按钮”的行为称为 B,把“我要按下按钮”的念头称为 A,很多人会认为:A 是 B 的原因。

 

但实际上,这些实验观测到:在 B 之前,我们的大脑会产生一个明确的信号,叫做 X。一方面,X 总是先于 A;另一方面,X 可以准确地预测 B,无需 A 的参与。

 

故而,认知科学家们认为:这说明,X 才是 B 真正的原因,而 A 只不过是大脑给意识的一个传达而已。

 

打个比方:我们的意识,就像一个皇帝。看似他在风光地发号施令,但实际上,在他背后还有一个影子内阁,所有的决策都是他们作出的,经由皇帝之手发布出去,皇帝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传声筒。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声称自己拥有“自由意志”吗?

 

3、那么,在我们意识背后进行思考和决策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很喜欢的一位认知科学家和哲学家 Daniel Dennett(对,就是《直觉泵》的作者,之前的书单推荐过),提出了一个“多重草稿模型(Multiple Draft Model)

 

他认为:我们的大脑中,分布着许许多多个局部网络,每时每刻都在潜意识中进行着高速的并发式计算,得出一个又一个的结果 —— Dennett 将它们称为“草稿”。

 

这些草稿会自发地进行“竞争”,绝大部分在竞争中会落败,无声无息消失;只有极少部分的“胜利者”,会突破潜意识与意识的边界,涌现进我们的意识里,被我们“意识”到。

 

这些先后涌现出来的片段意识,连接起来,就构成了我们的“自我”。

 

也就是说:传统观念认为,“自我”意识是大脑的主人,是他在指挥大脑思考;但实际上,所谓的“自我”,只不过是大脑思考的副产品,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举个例子,我们的大脑就像一家去中心化的公司,每个部门、每个成员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源源不断地把原材料转化成产品。这些产品就是我们的意识(胜利者),而这家“大脑公司”,就是我们所体验到的“自我”。

 

但实际上,存在“大脑公司”这个实体吗?并没有。它只是一个“对这些人所组成的一个系统”的名字,方便对外进行沟通、交流和识别,仅此而已。

 

本质上,它只是一个符号。

 

可能有人会问:那么,是什么力量来选择这些草稿,判定哪些被抛弃、哪些可以进入意识呢?是否存在着这么一个“决策者”,担任“大脑公司”的 CEO?

 

Dennett 的回答是:没有。这家公司是去中心化的,并没有一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决策者。所有的产品之间遵循的是一种“自由竞争”机制,那些质量更好的、权重更高的、更适合环境的,就更容易胜出。

 

更细思极恐的是,多重草稿模型实质是对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批判

 

笛卡尔说:我们可以怀疑一切,但只要有怀疑,就是在思考;既然有思考,那一定存在一个怀疑和思考的主体,所以“我”必然存在。

 

但 Dennett 说:所谓的“思考”无需主体也能自发进行,所以“我”完全可以是虚假的、不存在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说,一个观点,并不意味着它就是真的 —— 毕竟,“什么是意识”,依然是认知科学的最大谜团,也是无数科学家前赴后继研究和探索的大哉问。

 

4、那么,如果我们接受 Dennett 的模型,那么,我们如何理解“思考”呢?

 

或者说,当我说“我在思考”时,我指的是什么?

 

我的理解是,这里大致可以细分成三种功能:

 

1)监测:通过调整“意识”的阀门,对进入意识的想法作监测,排除掉错误的,留下正确、有用的。

 

2)拓展:拓展我们的注意域,让其他脑海深处的知识节点和概念节点能够被调用,被回忆和提取。

 

3)规范:通过调整环境刺激的权重,为“自由竞争”设定规则,告诉局部网络:应该关注哪些东西,什么样的想法更容易胜出。

 

也就是说:我们平时所说的思考,以及“思维方式”“思维模型”,所指的,都是这三种功能的搭配和组合。

 

良好的思考方式,能够敏锐地“筛出”那些有效的、关键的要点,能够将信息尽可能地连成更大的网络,以及用一套经过检验的方法论,高效地“规范”局部网络并行计算的方式 —— 就像是给它们装上了一个个“库”和计算模块。

 

这也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与不善思考的人的差距所在。

 

5、我们继续回到自由意志。

 

1999 年起,认知科学家 Daniel Wegner 设计了一系列的实验,试图探索人为什么会产生“自我意志感”。

 

他的实验较为复杂,这里不详细表述。简单来说,结论就是:当物体的运动跟参与者的预期一致,并且发生在意向念头产生后的极短时间内,参与者就会产生一种“自由意志感”。

 

哪怕实际上物体是由别人操纵的,参与者也会觉得“是我让它移动的”。

 

藉此,Wegner 提出了一个理论。他认为,一旦满足三个条件,“自由意志感”就会产生。哪三个条件呢?优先性,一致性,排他性。

 

·      优先性:行动发生在思想之后。

 

·      一致性:行动跟思想相一致。

 

·      排他性:在发生行动的时刻,个体没有体验到任何“其他因素”的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 A 在 B 的前面,A 跟 B 一致,没有发现潜在的第三者,我们就会把 A 认为是“造成 B 的原因”。

 

注意:在这个理论中,并没有任何“因果性”。我们所观察到的,只是两个事件先后发生,仅此而已,我们并没有看到“A 如何造成 B”这种实实在在的因果性。

 

结合前面讲过的实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某些草稿(X),导致了我们的行为(B),并同时给大脑发送一个信号(A),那么,只要信号跟行为一致,我们是没办法知道X的存在的。我们只会觉得,是我们的意愿让行为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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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进一步思考,你会发现,这其实就是我们非常容易犯的错误。

 

我们总是会把“时间序列相关”的两个事件,错误地理解为,它们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举个例子:某公司发生了一起丑闻,随后股价下跌了,那么下跌是丑闻导致的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我们要思考的是,这起丑闻对公司的业绩、成长和市场的预期起到了什么样的影响,有没有别的任何因素同样影响了市场预期,市场的预期又如何反应到股价上面 —— 这才是更正确的思维路径。

 

再比如:小王调到了某个部门当领导,随后该部门就发生了负面事件,这是不是说明小王比前任没本事?

 

这样的论断显然是极其粗糙的,但生活中遇到实际情况,很多人却难以逃脱这种窠臼。

 

这种思维,更正面和常见的一个例子,是用在电影里面。

 

对电影稍微了解的人,一定知道“蒙太奇”:两个镜头只要连接在一起,哪怕它们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拍摄的,观众也会觉得,它们是紧密相连的 —— 大脑会自动脑补出这种“因果性”。

 

这也是电影叙事的奥秘所在。

 

举个例子:上一个镜头,有人敲门;下一个镜头,门开了。那么观众就会形成一种“有人敲门,所以这扇门开了”的认知 —— 哪怕这两个镜头里的门,或许根本不是同一扇门。

 

顺便一说:这个小技巧 —— 两个镜头看似相连,其实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事件,亦即对蒙太奇的反向运用 —— 就被广泛用在许多悬疑片里面,用来打破观众的预期,制造紧张气氛和悬疑感。

 

总而言之,当我们思考事物之间联系的时候,务必分清这四种概念:

 

·      连续性:两个事件在时序上紧接着发生。

 

·      相似性:两个事件具备某些相同的特点和共性。

 

·      相关性:两个事件具备一致的发展趋势。

 

·      因果性:事件一导致了事件二的发生。

 

这可以帮助你更好地理清思维,更加清晰地分析问题。

 

7、但是,这些观点,就可以肯定地推出“自由意志只是一种幻觉”吗?

 

恐怕也未必。

 

持“幻觉论”的人,大多有一种假设:存在着一个叫做“自我”的东西,它优先于大脑,大脑是它发挥功能的一种工具、一个场合。

 

在这种语境下,的确,这个“自我”很可能是不存在的。

 

但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把大脑看作是“自我”的一部分,承认大脑和神经元网络可以先于“自我意识”—— 其实,也并非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说的“自我”,指的就不是某一个绝对的实体,而是指“大脑公司”在某种规范、约束的运转下,源源不断对外输出的“形象”。

 

这就像我们说“大脑公司是一家勤奋的公司”—— 实际上,勤奋的是大脑公司吗?不是,是每一名大脑公司的员工。但严格来说,它并不妨碍我们的理解和认知。

 

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讲,去探索背后的运作机制,为这个“自我”设定好规则,让它更高效地运转,避免外部的干预、操纵和“洗脑”,或许是更有意义的。

 

心理学家 Solomon Eliot Asch 做过一个非常经典的“从众实验”。他让参与者分成 7 人一组,轮流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哪条直线和第一条直线一样长?

 

在每一组中,前 6 人实际上都是实验助手,只有第 7 人是真正的参与者。助手们故意给出了同一个错误答案,以此来观察第 7 个人的反应。

 

结果是:有 37% 的参与者会给出跟助手们一致的错误答案,而放弃自己的正确选择。在多次实验中,有 75% 的人,至少出现过 1 次从众。

 

更有趣的是什么呢?在某些场合下,参与者坚信“助手们给出的答案才是正确的,我自己看错了”。也就是说,他的认知,被从众的力量扭曲了。

 

这揭示了什么呢?群体对个体,很多时候存在着不可置疑的力量。

 

这还是在个体“有意识”层面的情况下。试想一想,我们每一天会接收到多少信息,这里面,有多少是来自群体对我们的告诫,劝说,规训,规范,要求,以及灌输?

 

再比如品牌。品牌的本质,就是四个字“占领心智”。说得再简单一点,就是“洗脑”。一切的品牌营销,无非都是在想尽办法,给你“洗脑”而已。

 

另一个例子:Facebook 做过一个情绪实验。他们把 70 万名用户分为三组,对照组按照正常的算法推送内容,积极组只推送积极、正面的信息,消极组则只推送负面、消极的事物。

 

实验发现,在经受过大量情绪性内容的“狂轰滥炸”之后,读者的情绪呈现出了相同的趋势:积极组发表动态的情绪整体上升了,而消极组的情绪整体下降了 —— 他们的发言中出现了更多的负面词汇。

 

这个实验于 2014 年被曝光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Facebook 很快出来致歉。但它所揭示的后果,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很多东西,究竟是“我想要”,还是“别人让你认为你需要”?

 

很多要求,究竟是“我要遵循”,还是“别人要求你必须遵循”?

 

很多观点,究竟是“我相信”,还是“别人让你看不到别的可能性”?

 

很多事实,究竟是“我看到”,还是“别人主动挑出来让你看到”?

 

我们所赖以思考的,究竟是“我的观点”,还是“别人灌输给你的观点”?

 

你的大脑公司,是在自发地、以达成整体和谐和目标而运作着,还是被外界以看不见的形式,操纵着运作?

 

这也是我一直强调的,元认知的重要性。

 

8、那么,有什么方法,可以提升我们的元认知能力呢?

 

分享一套我常用的 POTO 锻炼法,来帮助你提高对“自我”的反思和控制能力。

 

1. Protect:保护纯净性

 

为了保护“大脑公司”的高效,一个小建议就是:尽量屏蔽掉一切劣质、无聊的垃圾信息,避免它们影响你的大脑。

 

什么是垃圾信息呢?肤浅的,不可靠的,低信息量的,耸人听闻的,琐碎无聊的……这些,都可能潜移默化地“增加”大脑的负担。

 

别忘记,我们所摄入的一切信息,都可能成为思考的原材料。

 

所以,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就是“噪音”。见:这套法则,治好你的信息焦虑

 

建立一套自己的“噪音过滤系统”,是管理好大脑的首要条件。

 

2. Opposite:寻找对立性

 

试着养成一个习惯:

 

每当接收到一个来自别人的观点,都去思考:这个观点的对立面是什么?能不能接受?我如何综合该观点和其对立面,得出自己的结论?

 

当然也包括这篇文章,这些观点,以及我所有告诉你的一切。

 

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反人性的 —— 但也正是如此,才能不断磨砺大脑的下意识和直觉,让它变得更锋利、更深刻。

 

好的心智,一定能够容纳两种对立的观点。

 

3. Test:检验真实性

 

当你得出一个结论,下一个断言,或是需要作出一个决策时,不妨先退一步,问自己:它们真的成立吗?

 

大多数你赖以思考和作为依据的框架,往往都是外界所给你的,未必真的可靠。

 

不妨去测试一下它们的真实性,或是寻找相应的证据,来强化它们的可信度。

 

一个简单的做法是量化 —— 问自己,我在多大程度上,可以相信和认同它?

 

也许,许多冲突和矛盾,压根就不存在。

 

4. Open:接纳可能性

 

在前面三点的基础上,不要局限于自己眼前的领域,不断去接触新的事物,让心智经受挑战,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

 

这是“认知升级”的基础,也是让自己全面提升的关键点。

 

和大家共勉。

 

9、最后,分享一些延伸阅读的材料。

 

如果想进一步探究 Libet 实验和自由意志的内容,可以读一本由哲学教授 Alfred Mele 撰写的电子书:Free: Why Science Hasn't Disproved Free Will(从名字也能看出,他是自由意志的拥护者)

 

如果想学习 Daniel Dennett 的思想,可以读他的《意识的解释》

 

如果想了解算法、数据对未来人类和自由意志的改造,可以读《未来简史》(以观点和洞察为主,作者对技术的理解尚存争议)

 

至于原初的问题:人究竟有没有自由意志?也许用 Alfred Mele 的回答会很合适:The jury is still out(我们还不知道)

 

但这种未知,以及对未知的探索,才是思维最动人的地方,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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